所有人都逐渐对我失去信心,我也一样。他们不会再把宝押在我的身上,用带着新鲜与兴奋的声音震耳欲聋地喊着我的名字。过了三十岁,我变得啰嗦又易怒,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不断地感受到上涌的寒冷。南极的虎鲨们此刻正在为新一季度的产仔洄游到温暖的太平洋,而我所能做的就是打开患了哮喘病的空调,倚在墙角的躺椅里,让身子尽量地移近火炉,试图使迷幻的热力和汹涌的火流感染到自己的身上。我怀疑我的感冒从长久的青春期开始就没有好过。漫长的鼻塞,漫长的冬天,脑子疼痛不断,从哽咽的核心深处抖出一圈一圈的波纹。现在,我每天写日记,回忆三十年前的事,即使是酸涩的葡萄,仍然会有时候忍不住摘来吃。当人对于社交和人际丧失兴趣的时候,回忆会变得轻而易举。它总会向你敞开它的大门,带着温和的目光。有时候我会觉得那就是上帝。上帝塑造出一座并不完美的教堂,永远伫立在过去的时针上,当你的未来渐渐隐去,地平线上的太阳同样变得老旧不堪,那座教堂就会在心扉的叩击下,一下一下地发出悠长的钟声,激起一队原本卧在屋顶上的白鸽子。你会在钟声的阵阵细数里,找到现在存世的意义,逐渐站稳自己的脚跟。所以我回忆。我愿意回忆。把它们写在本子上,就像是把栩栩如生的标本放到玻璃橱窗里去。话总是要说的,字总是要写的,就像在我十二岁那年,我将会和人们说起勇气。这样一来,即使有一天勇气不在了,勇气的骸骨还会在,可以高高地捧起这摞骸骨,代替自己微薄的骄傲和信心,向同样老旧的太阳移近自己的身躯和脚步。在我的回忆完成时,我会明白没有人不会使别人的期愿落空。我们不总在巅峰的路上遇见彼此,仅此而已。强加性意志在无功而返的时刻最喜欢给别人套上灭亡的藩篱,而我对这份礼物拒不接受。在我老年的时刻里,我要将这捧勇气的骸骨抛进高亢燃烧的火塘,凝视它上面凝结的露水被热火烤干时蒸发出的白色蒸气。就像抛掷一捧盛给旧日的花束。这之后,我不再需要勇敢的加持。一切对于我来说像是顺水推舟。我要倚在我那把破旧的躺椅里,将自己寒冷的身躯不断靠近火塘,就像在回忆里,不断走进上帝的钟声。而这也是我一生都在做的事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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